主題應該是螺絲起子
從我父親去世那天,到我從新再寫東西的這一天,正好過了100天。
爲什麽我記得那麽清楚呢?
因爲沒有多人會忘記自己的父親是在哪一天去世的吧?
那,只要拿出日曆,像小學生學算術一樣數一數,不就知道了嗎?
100天。真是不可思議啊。
時間過得就好像獨自一個人坐在 pub 裏喝「螺絲起子」,以爲自己喝的是柳橙汁,然而當覺悟的時候,意識已經被伏特加淹沒了。
對一個學生而言,100天連一個學期的上課日都不足。
1994年的盧旺達大屠殺也歷時100天。
對於經歷這場大屠殺的人來説,100天簡直比一個世紀還要長。長很多。
死亡的人數超過100萬。也就是平均一天有超過100個人被殺。
如果是在一個四季國家,100天剛好是一個季節。
從把人熱得像狗一樣吐舌頭喘氣的夏天,變成涼爽得讓人像冬眠前的熊一樣的秋天。
我住的地方沒有四季。我經歷的是每天中午去悶熱的餐廳像狗一樣地埋頭吃午餐,然後回到冷氣開得像冬天一樣的辦公室像狗一樣地埋頭苦幹而已。
這麽一想,其實人和狗好像也沒有什麽分別。
當然分別還是有的。至少狗是靠自己的本能而活的。完全不受道德的規範。
一隻公狗和一隻母狗,從相遇到發生性行爲然後生兒育女,整個過程,純粹是以荷爾蒙爲主導的。
間中不需要經歷戀愛,不需要經過雙方家長同意,更加不需要舉辦婚宴。
沒有牽扯到任何的情感,也沒有牽扯到金錢,是極爲純粹的本能。
誒!我總是不知不覺就把事情扯得很遠。又不是在寫一個關於狗男女的愛情故事。
還是回到主題吧。(主題是什麽,我還真的是搞不清楚。)
*
在那100天裏,發生了很多瑣碎的事,也發生了幾件比較特別的事。
瑣碎的事,像沙漏裏的沙一樣,反反復復又無可避免。其結果帶有濃厚的宿命性和規律。
用英文字來詮釋的話,就叫「routine」。人的一生,有90%是由一系列這種「routine」組成。
起床去上課或工作,和同學或者同事吃午餐聊八卦。下課下班後和男/女朋友約會,吃飯看電影做很「routine」的愛。然後又是起床去上課或工作......
讓人無力抵抗的「routine」。
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麽事,我不可能全部記得住。但是只要去翻一翻我的日記簿就可以知道了。
當然我的日記不是那種所謂的感性的日記。沒有任何的感想,沒有任何的心情。
它基本上只是一本記事簿。
某年某月的某一天,在某個地方(和某個人)做了某件事。如此而已。
所以會寫「日記」的人,不一定都是感性的。
我也不是因爲想變成一個感性的人才開始「日記」的。
人的記憶是有限的。所以我只能以文字的形式把記憶儲藏起來。
不知道是哪個科學家說的(好像是愛因斯坦),「時間是具有相對性的。」
所以才會有「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」這種感覺。
如果不確切地把事情發生的日期時間記錄下來的話,我們永遠也沒有辦法凴感覺去記憶正確的時間點。
有些事情明明是幾年前發生的,卻好像是昨天的事。
於是,在2002年的5月1日,我開始紀錄發生在我身上,一些無聊的事。
(這也不是主題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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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,對除了我以外的世界幾乎沒有意義。(就連對我本身來説,是否有意義都不是很確定。)
就好像你在上班的路上不小心撿到了一份關於南極當天的天氣報告。這份報告對你而言,幾乎是沒有意義的。
除非你是學地理,或是在氣象臺工作的人。又或者,你正準備到南極旅行。(對不起,我是一個不太懂得舉例子的人。)
我現在做的,是把那份天氣報告就在路上讓你檢到。至於看不看那份報告,是你的自由。
因爲看了之後,只有平白地把時間浪費掉而已。
當然,我越是這樣說,就越多人想看。很簡單啊。人都有偷窺別人隱私的欲望。不然,你認爲那些八卦雜誌是靠什麽賺錢的?
所以,請你記住。這是你自己的選擇。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強迫性的舉動。
小説.美酒.鐵達尼
這100天的時間,我努力地充實自己。
我讀了7本小説,看了49部的A片。(A片好像已經佔據了我大部分的人生。)
我需要看7部A片的時間,才可以讀完一本小説。
然後,平均每兩天看一部A片。也就是每兩個星期讀完一本小説。
真是一個無聊又沒有意義的統計。就好像在上班的路上一直想著南極的天氣一樣。
爲什麽會看那麽多的A片,我也説不上來。
不過總覺得,沒有「性愛」的世界,與兩萬英尺的深海沒有什麽兩樣。
那裏沒有光。只有永恒的黑暗和無止盡的冰冷而已。
當然,你可以認爲看A片只是望梅止渴,「爽到別人,艱苦到我」。
又不是真正地擁有「性愛」。
不過,你難道是因爲想飛起來,才去看《超人》的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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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而優則寫。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,我開始寫一部小説,準備拿去參賽。
在寫的過程中,我才覺悟,原來寫小説是需要一定的天分與才能的。
天分我是肯定沒有的了。只好靠後天的努力來補充才能。
於是我開始喝烈酒。在兩個月的時間内,我喝掉了兩公升的烈酒。
烈酒不是在寫作的時候喝。是一邊看A片,一邊喝酒。
所謂酒色「才」氣,我以爲喝酒看A片,可以讓我有多一點「才」氣。寫起小説來就能夠無往不利。
結果當然是賠了腦細胞又折了肝細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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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説才寫了1/4,就遇到了瓶頸。
我的頭腦好像尖峰時刻那種嚴重阻塞的交通。車子被卡在車龍中,前無去路,後無退路。
沒有耐心的車主無情而瘋狂地猛按汽笛。我似乎聽到了那種令人煩躁的汽笛聲。
無論如何都寫不下去。
我由衷地佩服那些小説家。真是一分不簡單的工作。
我的小説的命運,和鐵達尼號一樣,揚帆出海之後不久,就撞上了冰山,然後宿命性的沉入海底。
可惜的是,我寫的並不是什麽曠世巨作,沒有人會像希望從鉄達尼號獲得寶藏那樣,冒險深入海底打撈。
我的未完成的小説,注定是要孤獨安靜躺在深海,等待時間把它溶解於黑暗中。
百分百女孩
七月第一個星期的某一天,我收到一張明信片。
明信片上面印有幾張熱帶珊瑚礁的照片。地點是一個叫做「Dahab」的地方。
Dahab 我知道。那是埃及一個相當有名的潛水聖地。是位於西奈半島上的一個小鎮。
很多人很難想象那個感覺只有沙漠,金字塔和木乃伊的國家,竟然也有可以潛水的地方。
就比如很難想象鯨魚也有陰莖一樣。
埃及的東邊面臨紅海,所以有一個潛水勝地並沒有甚好奇怪的。
鯨魚是哺乳類,所以當然會有陰莖。那是一樣的道理。
總之,世界本來就是如此。我們所不能想象的事物,多得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。
(簡直是哲學家的口吻。)
而會從這麽冷門的地方寄明信片給我的人,只有她。
她是我去年一個人去旅行的時候認識的。是一個非常善良又可愛的女生。
我們一見如故。所以,整個旅途,我們一直天南地北地聊。即使語言方面有一點障礙。
她正在履行她的夢想,環游世界一周。
對我而言,她是落入凡閒的天使。
但是對我很多的朋友來説,她是從東土大唐而來,前往西天取經的唐三藏。
我則是那些千方百計想吃唐僧肉的妖魔鬼怪。
我想我是誤交損友了。我必須從新確認我和他們之間的友情。
她去年11月離開家鄉,在今年九月中旬回到了家鄉。
她從日本出發,經過亞洲,非洲,歐洲,南美洲,然後北美洲。最後回到了原點。
而我依然是從兀蘭出發,經過裕廊東,波納維斯達,來到公司,最後又回家。
其實我們本質上是一樣的。從家裏出發,繞了一圈,又回到原點。
只不過她的圓圈的半徑,比起我的圓圈的半徑,是無限放大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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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去世后的第98天,我在回鄉的路上遇到一位對我來説是百分百的女生。
然而真正吸引我的並不是這個女生本人,而是她那對完全曝露出來的鎖骨。(你以爲我要講「乳房」嗎?)
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我在路上遇到一對百分百的「鎖骨」,你可能會認爲我在路上看到了某個人的骨骸而勸我報警吧?
所謂「百分百」當然只是一個非常抽象的詞。沒有辦法真的計算給你看。
就好像女生常常用來拒絕男生(我)的藉口一樣 - 對不起,你一切條件都很好,只是我和你之間沒有「化學作用」- 難道她們真的會把化學方程式寫出來嗎?
女生是不是漂亮,我不確定。「漂不漂亮」這種事情,即抽象又主觀。
我常常被女生的某個特定部位吸引而產生好感。因爲這份好感,我做出了主觀的判決。
於是我按照「routine」,向她要電話。而她也按照「routine」拒絕我。
現實總是按照「routine」進行,按照「routine」結束。
31嵗
7月接近尾聲的時候,我和6個朋友(3對夫妻)去某個有合法賭場的度假勝地。
那是我30嵗的最後一天。
晚上10點多,我們聚在 KTV 裏。以「沒有明天」的心情,撕扯喉嚨。
12點整,我為大家帶來一首溫嵐的《祝我生日快樂》。
我喝完了最後一杯苦澀的啤酒之後,生日會也宣告結束。
就這樣,我31嵗了。好像某件潛伏在我身體裏面30年的東西突然離開了我。
雖然30年來沒有交談過,甚至不知道它長得什麽樣子,
不過,它確確實實地離開了我,而且永遠不會再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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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個人回到了賭場,繼續沉淪。
到賭場賭錢,下場絕對是一種「routine」。
我手中的籌碼一點一點地流逝。那好像是對我過去30年的人生所作的結論。
把31嵗的第一個小時輸掉以後,我離開了賭場。
回飯店房間的路上,我試著回想30嵗的一整年,到底做了什麽。
結果什麽都想不起來。如果有隨身攜帶記事本的話,我就能確定了。
於是我放棄繼續再想。這是31嵗的開始啊。我應該換個角度,想一些開心的事。
不如想一下我31嵗一開始就已經作了什麽。這樣會讓自己比較好受一點。
我飯吃過了,酒喝過了,錢也賭了。那麽,只剩下「性交易」這一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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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房間以後,我拿出手機,撥了剛才在廁所抄下的電話號碼。
廁所裏到處都寫著電話號碼。「借錢有 女人有 016-xxxxxxx」,「年輕 包玩 012-xxxxxxx」。
我所抄下的那個號碼,寫的是「正宗哈爾濱小姐 年輕 017-xxxxxxx」。
在等待的同時,我試著搜尋我印象中的哈爾濱。
「哈爾濱」只讓我想到那些在夜晚「晶」光閃閃,五光十色的冰雕,還有那些穿著厚厚的寒衣的遊客。
我完全忽略了「哈爾濱有女人」這囘事。
有很多事情,是如果不認真仔細地去想的話,就會被忽略掉的。
由於忽略了那些細節,我們也許就錯過了機會。
就好像「鯨魚有陰莖」這件事,如果不是因爲在「動物星球」頻道看過鯨魚交配的紀錄片
(再加上村上春樹先生的《尋羊冒險記》裏面,有一段關於鯨魚陰莖的描述),我才會「忽然想起來」。
可是,想起這件事,對我的人生到底有什麽意義或幫助?我回答不了。
人一生中會做很多事情。如果要求所作的每一件事都要有意義的話,也挺累人的。
話説回來,關於哈爾濱的女人,我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只從一位朋友那裏聽説過,哈爾濱的女人,皮膚白皙,身材高大。
感覺好像和東歐國家的女人沒有分別。這就是我對哈爾濱女人的了解。
我繼續想著哈爾濱。那裏應該沒有可以潛水的地方吧?如果有,那真的是超乎我得想象了。
我越想越冷。身體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。而這個時候,門鈴響了。
打開房門,一個長頭髮的女人站在門口。她乾燥散亂的頭髮讓我想起曬乾的玉米鬚。
身高應該不足160公分。皮膚黝黑。感覺她好像是來自在《National Geography》看過的某個部落。
過時的眼裝,過時的服裝,就連年紀也已經過時了。
在她身上,完全看不到任何哈爾濱的跡象。
我想,眼前這位小姐唯一可能和哈爾濱扯上關係的地方,大概只有她姓「哈」名「爾濱」而已。
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她真的是讓人無法辯駁的正宗「哈爾濱」小姐了。
她問我是不是在等人。我想都沒有想,一口否認。
我還來不及關門,走廊的兩端各出現兩個穿黑色西裝,有一點像《Matrix》裏面的Agent Smith的男人。
四個男人同時抓住我的兩只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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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睜開眼睛。其中一個朋友發出一聲乾咳。
地板堅硬得讓人難受。因爲側躺,我的左手已經被壓得麻痹了。我轉過身,面對著天花板。
我睡在攤開的被單上。難怪我覺得房間非常哈爾濱。
31嵗的第一個晚上,我竟然睡在飯店房間的地板上。我的四個朋友則睡在溫暖舒適的床上。
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嗎?
房間還有一點昏黃的燈光。
我望著小桌子上的那盒原封不動的安全套。那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禮物。
30嵗結束了。
我再次閉上眼睛。等待31嵗的第一道陽光。
紅與白的平衡
並沒有任何想要討論印度尼西亞或波蘭國旗的意思。
不過說真的,世界上大概再沒有任何國家的國旗可以比這兩國的國旗容易畫的了。
這兩個國家的小學生算得上是相當幸福的。我小學時期,每次需要畫國旗的時候,都感覺好像世界末日一般的憂鬱。但是我仍然應該為我不是貝裏斯(Belize)這個國家的小學生感到慶幸。
(又離題了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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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說的是,過去的100天,我出席了一個婚禮,一個喪禮(不是我父親的喪禮),還收到5個不同的朋友送的小孩滿月喜餅。
關於那個喪禮,我並沒有真的出席,只是載我母親到喪禮現場而已。
死者是一個遠房親戚的兒子。比我年輕。死因是交通意外。
根據我母親的説法,意外發生的原因,和所有災難片的起因一樣,是一大堆的巧合,被命運串聯起來而造成的悲劇性結果。生命很脆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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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歡喜,就要有人愁。有新生命誕生,就要有舊生命結束。
這世界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秤,它一直追求著一種平衡。命運是那只維繫平衡的手。當某個物種過分膨脹的時候,等待它們的,只有毀滅而已。
我忍不住又作了一個統計。
以過去100天來算,5個小孩出生,2個人死亡。那麽,人口好像還是以一定的速率在膨脹。
也許6500萬年前的那個物種,就是因爲過分膨脹而遭到宿命性的毀滅。
(這只是個人感想,完全沒有科學根據 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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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頭在膨脹,胃在收縮。
我把第六杯的「螺絲起子」喝完。身體已經失去平衡。
這篇文章的主題是什麽,我想不出來。
10/9/08
「」
10 Comments:
还真有点微醺的感觉。
你真是越来越村上了.我是认真的.
又是洪幅巨制。。。
鲸鱼有茎也就算了,我还看过鲸鱼强奸鲸鱼的照片,从母鲸的体态来看,看不出它是否愿意,不过据作者说公鲸是在霸王硬上工
家丰
魔兄爱上长篇了啊?
我也感受到了晴說的村上feel。
話說回來,故事很好看。
螺絲起子卻不怎麼好喝。
不管是天蠶的蛻變﹐還是"慾"火的鳳凰。文章在短短100天後﹐有騰越“性”的內涵﹐除了努力以外﹐應該就是像鯨魚擁有陰莖般自然的天份。能夠展現赤裸裸的自信﹐文章才愈加迷人。
讀著讀著就像喝著一杯沒攪拌的螺絲起子﹐越到最後﹐伏特加的濃烈才正開始叫人沉醉。
"我還來不及關門,走廊的兩端各出現兩個穿黑色西裝,有一點像《Matrix》裏面的Agent Smith的男人。四個男人同時抓住我的兩只手。"
2個? 4 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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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八婆+自作聰明地回答樓上的疑問。
已知:走廊的兩端各出現兩個⋯⋯的男人
走廊端=2
一端男人=2
所以出現男人的總數:2 + 2 = 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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