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室友的家事

現任室友知道我在寫小説，因此要求我讓她在小説裏面擔任一個角色。
什麽角色都好，「捧咖啡」的也可以。
不過我的小説，故事大綱和出場人物已經擬定好了，要更改也不容易。
基本上，已經容不下別的角色。
況且，以我們兩個的交情，「捧咖啡」也未免有小小的委屈她。

我將來會寫一部關於AV女優的小説。
到時會讓她擔任第一女主角，以報答她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義不容辭收留我的恩情。

*

雖説她是我的「室友」，不過我們並不是那種同處一室的同居蜜友，而只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罷了。
我們有各自的房間，各自的廁所。在各自睡覺前會把各自的房門上鎖。
各自地生活在一起。（真玄啊。）


我和室友相識超過10年。
之所以會認識，是因爲我的第一任室友的關係。他們是係上的同學。
第一任室友的係上這麽多人，爲什麽只認識她呢？
過去的事我就不要透露太多了。曖昧總是讓人受盡委屈。

從前從前，第一任室友多希望可以跟現任室友長廂廝守。
他的「精裝追女仔」行動，我有參與過。而且還幫忙出了幾次「屎矯」。
後來當然是沒有成功。
如今，第一任室友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，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。
現任室友也正沐浴在春風裏。
想不到，10年之後，跟現任室友住在同一屋簷下的人是我。
（我不是現任室友的「春風」。）

所以，緣分這種東西，很難講的。
兜兜轉轉，最後的選擇，通常都不是最初的選擇。
如果最後和最初都是同一個選擇的話，也不知道是幸運，還是悲哀。

*

對很多其他人來説，我的現任室友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。
她的（曾經有過的）衆多追求者就是證據。
我說「對很多其他人來説」，並不表示我不認同我室友的漂亮。
她的確是個漂亮的人。只不過我和她認識太久了，有些東西，我看不清楚。
太靠近反而讓人失焦。
而且，毫無保留地讚美對方，不是我們的溝通方式，感覺很彆扭。


我在2008年4月份搬進室友家。
孤男寡女，同在一個屋簷下半年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。
室友是個美女，加上我又單身，因此「很多其他人」都質疑我，
爲什麽沒有近水樓臺先得月，懷疑我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。
我想，會提出這些疑問的「很多其他人」，有80%是在開玩笑，
10%對我和室友完全沒有一點了解，只有10%的人，是認真地提問。
然而，我覺得這10%認真提問的人，大概是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愛情和友情的吧？
因此才會覺得，只要是單身美女（俊男）同處一室，就一定有殺錯沒放過。

對於這些人的疑問，我從來都沒有耐性解釋。只有一笑置之。


我絕對不會向全世界說出「我和她是不可能的」，
或者「就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女人，我也不會跟她在一起」的這種屁話。
因爲，「緣分這東西，很難講的」。
講這種話，等同於此地無銀三百兩。還不如保持沉默，讓時間來證明。
而且，如果全世界的其他女人都消失了的話，我應該也會跟著一起消失吧。
我無法想象只剩下一個女人的世界。那簡直是冷酷異境。

我從來不相信男女之間可以有純友誼。這大概是和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」同時期同性質的話題。
雖然男女之間不可能有純友誼，但也不代表那一定就是骯髒，或者受污染的友誼。
如果以白開水來當作「純」的標準，則我認爲男女之間的感情，永遠不可能是一杯白開水。
但也不一定就是發出惡臭的「龍溝水」。
它也許是看起來像白開水卻參雜了一點礦物質的礦泉水，也許是有消毒作用的鹽水，也可能是甜甜的糖漿，
或者是無色但濃烈的琴酒。

男女之間的感情，必定存在某種微妙的關係。必定。
我們生存在資本主義社會，環球化經濟的環境裏，利益關係是無可避免的。
但是請不要把「利益關係」都想成是那種鄙夷的「現實主義關係」。
它或許是損人利己的寄生關係，但也可以是互惠互利的共生關係。
（損人又不利己的關係，在自然界中很少見。）
因爲世界上有各種人，自然就會有各種關係。


我和室友之間，很遺憾，也很正常，不是所謂的純友誼。
她是一個美女，所以我對她必定有一種好感。不過我們也沒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。
因爲光是想到我們牽手的畫面，我的胃就已經收縮了，裏面消化到一半的食物蓄勢待發。
我們太相熟了。沒有辦法想象我們成爲情侶的光景。
就是這種不純又不骯髒的友誼。

所以我們之間不是一杯白開水。（但這是我單方面地認知。）
當然也不是糖漿 - 不可能那麽甜蜜。
我想，我和室友的感情，應該是白醋。不是因爲我們經常吃對方的醋，而是因爲我們之間的談話，總是酸的。
她酸我，我酸回她。生活因爲這些酸溜溜的對話而增添了趣味（火藥味）。
白開水，太平淡而無味了。

很多時候，那些像白醋一樣的對話，酸過了頭，結果變成腐蝕性超強的硫酸。
不過幸好室友相當大量，硫酸並沒有留下疤痕。

我們常常會因爲意見不合而發生爭執。不懂的人，會覺得我們是情侶在鬧彆扭。
關於這點，像我之前講的，我不想多做解釋。時間證明一切。
我是常開玩笑地講，我們的關係，就是金城武和李若彤主演的那部電影 - 《兩個只能活一個》。
（爲什麽我的文章總是離不開金城武？）
到目前爲止，我們依然四肢健全，體有完膚，不得不算是一個奇跡啊。
可見室友對我是相當包容的。

*

我和室友之間的對話少了。並不是因爲有什麽爭吵或心結。
只是單純地對彼此的了解加深了而已。可以聊的話題已經聊完了。
也不需要靠一直聊天來維繫友情。
兩個人住在一起，一直不斷地說話，是非常吃力的事。
有時候，我們就那樣沉默無聲地坐在電視機前。
她看電視。而我，不是看書，就是一邊看電視一邊寫文章。
彼此存在於對方的生活中，卻不干涉彼此。

因爲幾乎每天見面，雖然交談減少，不過室友對我還是非常了解的。
比如有一次，忘了什麽事情，我說我的世界是灰色的。
結果室友一口否決了我。她說我的世界怎麽可能是灰色的？
應該是黃色的（因爲實在看了太多 A 片）。
一針見血。
經她這樣一提醒，我的灰色的世界果然變明亮了不少。

*

兩個人，要長時間相處 - 不管是什麽關係 ， 默契很重要。

我和室友，雖然沒有到天衣無縫，天作之合的程度，但是默契，
以朋友的關係而言，算是過得去吧。

我們經常爲了搶電視而一小吵。或者因爲一些芝麻小事而閙得不愉快。
可是在家務事方面，倒是分配得不錯。
相見好，同住難。
家務事在男女關係裏面就好像盲腸一樣。平時它總是默默地存在。
但是如果沒有小心照顧的話，弄壞了，可是會讓你痛得死去活來。
很多甜蜜的新婚夫妻，就因爲這些瑣碎的家務事而要閙離婚。
所以家務事一定要照顧好。

我和室友並不存在離婚的問題。
在家務事方面，我們還算是有默契。而那個默契，就是我們對清潔的容忍度。
這不代表我們是骯髒的人。只是因爲我們對「不清潔」所可以忍受的程度剛好一樣而已。

比如掃地抹地板，誰有空就誰掃。有時兩個星期沒掃地，我們也不會呱哩呱叫。
有時，酒杯放在水槽沒有洗，室友也不會開口罵我。但是我會在第二天把東西都洗乾淨。
就是這種家務事的默契。
如果我們其中一個有潔癖的話，我想我們大概連朋友的情誼都已經結束了。


還有另外一種默契。那是對生活態度的共識。
我之前提過，我們之間像白醋一樣的關係。
我和室友經常互相諷刺。但是必須要知道在哪裏停止，而不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。
室友雖然不恥我經常看A片，但是她沒有到警察局舉報我。讓我相當感激。

如果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節目，我們通常會用馬來語對節目進行批評或者辯論。
大部分時候，都是我在批評，因爲我實在是太厭世了。而室友都會語重心長地提出不同的觀點。
爲什麽要用馬來語？那純粹是我和室友之間的無聊和幼稚。默契。

哲學家式的生活，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的。所以必須要有一些無聊來調劑。

*

我獨自在外生活，已經十幾年了。
而且室友是我平日離開工作地方之後，唯一的「説話」對象，
所以她就好像家人一樣地存在於我的生活中。她是別人的佳人，卻是我的家人。
我們沒有血緣關係，既不同姓，也不同性。
但是她對我而言，就是一個持有「外卡」的家人。

雖然她因爲新戀情如火如荼而鮮少坐在客廳和我無聊，
可是我只要知道她的「存在」，就會感到謀種程度的安心。
不必交談，也不用有任何接觸。只要安靜無聲地存在就可以了。


我如今已經無法回到那種有房東的生活了。
想到每天下班回家後，只可以待在那個小小的房間，沒有電視，沒有沙發，就變得憂鬱起來。
因爲憂鬱而心情不好，然後一定會和房東吵架吧。唉。
現在，室友雖是房子的主人，卻沒有在我面前擺出房東的架勢，而且還讓我擁有絕對的自由和自主。
單是這點，我就應該以身相許了。然而室友的條件實在太好了，我高攀不上。
所以必須要聲明，和她住在一起，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。

只可惜，好花不常開。
因爲一些私人的原因，我們必須搬離這個家。
而基於經濟上的考量和限制，我們不太可能還有機會住在一起。
所以希望她未來可以有更好的室友陪伴。開開心心入住她的新居。

離別在即，不知道我未來室友會是什麽人。是什麽樣的人。
我向來倒黴。只有在交朋友和室友方面，有一點運氣而已。
我本想要用一點東西來回報室友的大恩大德。無奈談錢傷感情。
雖然我了解如果我能夠在經濟上回饋她的話，她會比較開心。
不過她也應該知道，那是不可能的事。

所以，我謹以此文章，向我的室友，還有我的歷任室友，致以萬二分的敬意。
並感謝歷任室友在過去對我的包容。
謝謝。
11/4/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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